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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 子 花 的 味 道 ——写于2015年端午节前夕

胡雪梅(文与)

 

近日里,连续好几天,一直下雨下雨,所以没出去,就宅在家里。于是,前天的前天上午,在家里迈着方步消食时,突然闻到一股特殊的、直往鼻子里、心窝里,以及脑袋里钻的清香,顿时感到既亲切,又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味?哪来的!琢磨老半天,无果,丢开,然后就顺其自然,免费享受这一阵阵不请自来的清香,不再琢磨这是什么味,哪来的!

前天的昨天,也就是星期二,撑着把大雨伞,一早出门准备坐公交去学校上课。一出单元门,哇塞,一股浓郁的那种昨天闻到的清香扑鼻而来、扑面而来、扑我整个人而来!正寻思:啥问题?么状况?一抬眼,陡然就见对面一楼院子的围墙,密密麻麻盛开着一簇又一簇、一堆又一堆、一排又一排的栀子花!原来是你啊,栀子花!原来是你的香味啊!栀子花!我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多、这么漂亮的栀子花!我的脚就不由自主地把我的眼睛带到她们身边,我情不自禁地对自己说:瞧瞧,这滚动着亮晶晶的雨滴的一朵朵盛开的、半开的、含苞待开的乳白的、淡黄的、浅绿的栀子花是多么漂亮啊!闻闻,这既浓烈,又清幽的栀子花香是多么特殊多么沁人心肺和脑胃啊!看着、闻着好一会儿,我突然回过神,问自己:这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栀子花盛开,莫不是快过端午节了!掏出万能的手机一查,果不其然,发现再过三天,也就是本周六就是端午节!看着俺的手机,赫然写着:6月20日,五月初五,端午节,我的心情不是顿时开朗快乐起来,而是压抑不住的失落起来---还有三天就过端午节,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要不是这栀子花的味道提醒我,估计也许到了星期六我都记不得是端午节呢!怎么会这样啊!小时候过端午节可不是这样啊!顿时,小时候过端午节的情景就像这几天下个不停的雨一样直往脑海里涌啊涌啊涌!

记得小时候,离端午节还有一个多月,我和小伙伴们就开始利用下课,乃至上课的时间,用平时积攒下来的各种颜色、各种粗细、各种长短、各种质地的毛线、头绳打(意:织)蛋篓:小小的、椭圆形的、像鱼网一样的网状小袋子---只能装一个鸡蛋或一个鸭蛋或一个鹅蛋!不管你打算装什么蛋,只能装一个,不能装两个。而且,这个小袋子的口是可以自然拉开和缩紧的,便于随时装进和拿出那只宝贵的蛋!而且,而且,这个小袋子的两边还要打一根彩色的封闭式的长带子,以便把这个小袋子系在脖子上挂在胸前!

打蛋篓的时节是很开心的时节:下课的时候,女同学们三五成群或席地而坐,或据桌而坐,有说有笑,互相帮助完成某些工艺!这时候,一些男同学总是很坏,会突然冲过来把我们手中的半成品或快完工品一把枪过去扔在地上就跑。我们这些辛勤劳作的女同学自然免不了会对着这顽皮鬼的背影一通臭骂,然后再捡起地上的未完工蛋篓,拍掉灰,继续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打!上课的时候,很多女同学忍不住,会将双手躲在桌子底下打。如果被顽皮的男同学发现,准定会大叫:老师,XX同学不认真听课在打蛋篓!继之而来的准会是全班的一阵哄堂大笑!老师也会一起大笑,笑完后只会亲切的说一句:下课再打吧!忍不住手的同学还是会将手躲在桌下打,老师也就睁个眼闭个眼假装不知由她去!

我的手很笨,所有打毛衣、打手套、打袜子之类女孩子爱做会做的活我一概不会干,也不爱干。我姐姐老是笑我五个指头没分瓣,所以手笨,只会端书本、拿笔!但我却会打蛋篓,和所有女同学一样,一年下来也会积攒一大堆各种颜色、各种粗细、各种长短、各种质地的毛线和绳头。然后,一过完年就开始盼过节,也就是端午节——我们小时候似乎对中秋节没什么感觉——盼着还没过节就早早开始的打蛋篓!和所有女同学一样,等到过节这天到来时,早早打好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几十个蛋篓!当然,这些蛋篓不是为自己一个人准备的,要送给哥哥、弟弟们,还有男同学,包括那些顽皮捣乱的男同学——有的是自己主动送,有的是男同学自己要——小伙伴们的规矩是:对于蛋篓,不管谁要,都得给呦!总之,到了过端午节,每个会打蛋篓的女生和每个不会打蛋篓的男生都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蛋篓。

离端午节还有十来天的时候,栀子花的香味就慢慢地在田间地头、村前屋后飘荡起来。因为,小时候的家乡,栀子花是最常见地栽在院子和菜地周边做围墙用的花木。五月初五越来越临近,栀子花的味道也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终于,五月初五到了,盼了半年的端午节到了!打了一个多月的蛋篓,磨拳檫掌、盼望已久的好戏大戏就要登场了!

端午节一大早,小伙伴们都兴奋地冲出家门,直奔平时大家喜欢集聚的村头晒谷场——每个人的胸前都挂满了装着煮熟了的蛋的五颜六色的蛋篓——蛋篓里有鸡蛋、鸭蛋也有鹅蛋;有茶叶蛋、腌咸蛋还有新鲜蛋,而且其中很多蛋都被染上了红色!冲到晒谷场后,小伙伴们就开始了一年一度快乐而疯狂的斗蛋比赛——用手捏着蛋篓的后端,和其他小伙伴的蛋对撞,谁的蛋先碎,谁就必须马上把那枚蛋从蛋篓取出吃掉!然后继续、继续、再继续!——斗蛋场上,小伙伴们有的捉对厮杀,有的三五成团甚至十几个、几十个人围成一大堆混战与大战!斗赢了蛋的小伙伴们兴奋的欢呼声,斗输了蛋的小伙伴们不服气地再来再来的高叫声;吃多了蛋的小伙伴们响亮的打饱嗝声,以及所有小伙伴们一阵响过一阵的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欢笑声,混合着空气中浓郁的栀子花香味在晒谷场上久久飘荡!

除了斗蛋的重头戏之外,小时的端午节,小伙伴们还有好多好戏!比如,用纸卷一个漏斗状的筒子,装满家里大人炒熟放了很多佐料的香喷喷的麦粉,冲出家门,假装埋头边走边吃,待迎面而来的小伙伴走近时,便出其不意对着小伙伴的脸扑哧一声猛吹,弄得小伙伴满头满脸都是白乎乎的麦粉,有的小伙伴甚至眼睛都被蒙住,什么都看不清,只好蹲在地上拼命揉眼睛。而做了坏事的自己,则满足地哈哈大笑转身撒腿就跑。可还没来得及跑几步呢,却被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角落冒出来的另一个小伙伴出其不意地也猛吹了一头一脸一眼白乎乎的麦粉,然后自己也昏头昏脑连北都找不到!再比如,在兜里装上几个粽子,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小伙伴甚至还有爱玩的大人一起结伴走十几里路去其他公社看划龙船比赛,一去就是兴奋而不知疲倦的一整天,等等等等。记得这些快乐的端午节活动,一直要持续到端午节后的十多天!

记得那时的端午节前后,除了小伙伴们忙着打蛋篓、斗蛋、吹麦粉、看划龙船比赛等等活动而不亦乐乎之外,记忆中大人们也是在一阵阵、一团团的栀子花的味道中,不亦乐乎地老早就开始为过节而忙并快乐着:采粽叶、浸粽叶、洗粽叶、浸糯米、包粽子——包很多很多,我家至少要包好几百个!杀猪、分肉、磨米粉、用大大的蒸笼蒸米粉肉,蒸很多很多——我家要用直径一尺多,深度两尺多的大陶钵装满满一钵!用糯米磨成粉,再用水、糖混合并揉软,然后做成一个个小孩巴掌那么大的小圆饼,再放入滚开的油锅里,炸成外焦里润的甜油饼,要炸好多好多——我家要用一个大大的搪瓷脸盆装得满满的!将面粉放入适量水、盐,并揉软,再用擀面杖擀成一张大大薄薄的面皮,然后用刀切成一块块和大人巴掌大小的长方形,再从这个长方形中间用刀划个口子,再将两端从口子中一串一扭,然后赶紧丢入滚开的油锅炸成里焦外也焦的咸馓子,也要炸好多好多——我家要用一个大大的簸箕装整整一簸箕!还有炒蚕豆、炒麦粉,以及必不可少的染红蛋,煮茶叶蛋、咸鸭蛋、鲜鸡蛋、鸭蛋、鹅蛋等等各种工作——这些活动很多都工序复杂,工作量大,大人们就约好时间,你到我家,我到你家,互相帮助,共同完成!那种左邻右舍,你帮我助,热火朝天,有说有笑的情景,现在已经好多年看不到了——估计以后也不可能再看到!而小时候,碱水粽子的那股特殊的味道,蒸笼蒸米粉肉的那股特殊的香味,油炸甜油饼和咸馓子的那些特殊香味也已好多年没尝到、没闻到——估计以后也很难再尝到和闻到了!

除了记得大人们你帮我家、我帮你家包粽子、磨米粉、蒸米粉肉、炸油饼、炸馓子、炒蚕豆、炒麦粉等等活动之外,还记得爸爸在过节前的一、两天,会采来蒲条和艾叶,将家里所有大大小小进出的门——包括厨房、柴火间、猪圈,都插上蒲条,挂上艾叶!还记得端午节的前一天——也只有这一天,平时住在我叔叔家,基本从来不来我家,根本从来不对我笑,也不跟我主动说话的瘦瘦高高的奶奶,会惦着小脚,端着半碗雄黄水来我家:先绕着我家房子走一圈,边走边用手指蘸着雄黄水洒在房子外墙底部和附近地面。然后,又会端着雄黄水,走进屋里,在堂屋、各个房间,以及厨房都走一遍,也是用手指蘸着雄黄水,在各个墙边和角落都洒一遍。她老人家说,这样可以防蛇防蜈蚣和其他害虫!如果两圈走下来,还有雄黄水多,她老人家会厉声把我和我家她能发现的小不点都叫到她身边,然后用手指蘸着雄黄水,在我们额头上点上几滴,她说,这样蛇和其他害虫就不会咬我们啦!点完,她还不忘凶巴巴地嘱咐我们:过节这几天特别是过节那一天不要乱说话,过年过节说话很灵的,说错了话不吉利!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想,也许我的奶奶是我的亲奶奶!因为,尽管她平时包括过年过节从没对我笑过,也不主动和我说话,有时我叫她她都不理,以至于我总有一种她究竟是不是我亲奶奶的疑惑,但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不忘来帮我们家洒雄黄水,还将雄黄水点在我的额头上,害怕我被蛇或蜈蚣或其他害虫咬到,看来她还是爱我的,应该是我的亲奶奶——当然,我的奶奶千真万确是我的亲奶奶,因为他是我爸的亲妈!倒是我爷爷不是我的亲爷爷,是我爸爸的继父,但我从来没觉得他老人家不是我的亲爷爷,因为他很和善,每次看到我都会慈祥温和地笑,而且会主动和我亲切、随便的说话!

边想边来到了单位华师的校门——我都记不起那天是怎么走到公交车站,并坐上江川3路,然后在学校门口下车的。总之,一路回忆着就到了华师,鼻子里、脑海里还一直飘荡着栀子花的味道,但一进华师校门,鼻子和脑海里的栀子花的味道瞬间荡然无存,因为我又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焦灼味和有如烧皮革的臭味的刺鼻味道,我很知道那是校园东北边不远处的化工厂和热电厂联合排出的味道。不知为什么,那天我突然很仔细地看了一下校园路边的绿化带,居然也看到了一些稀稀拉拉的栀子花——尽管是矮矮的、黄黄的、焉不拉几的,但却千真万确是真的栀子花!刚开始发现这些栀子花时,我还有些诧异:为什么以前我从这儿过时一直没有发现这些栀子花?!马上我就明白过来:她们那点稀稀拉拉的可怜的小花朵散发出来的香味,怎么敌得过在全国都居龙头地位的那个化工厂和热电厂联合排出的刺鼻味道——她们能坚强地活下来已属不易,何况,还坚强地开出了这些稀稀拉拉的小花!已经够了不起了,你还指望她们发出的香味能盖过那可怕的化工厂和热电厂联合排出的臭味,以便让你可以发现华师也是有栀子花的么?!天真!

我承认,那天上午上课时,闻着化工厂和热电厂联合排出的刺鼻味道,脑海里又情不自禁不时闪过儿时端午节栀子花的味道,有好几次我都有些神思恍惚,以致多次把一位我做人导(人生导航老师)的很熟悉的学生李晓颖的名字,念成我的一位同事张颖慧的名字,而把另一个学生,也是我很熟悉的班长计茹涵的名字,念成计涵茹!因此,在这篇文章的最后,我想向这两个同学道歉,并说明:出这样的错,不能怪我,只能怪那些栀子花的味道!

附记:今天,儿子一早告诉我,这几天楼下装修,挺吵,他要去我办公室看书,晚上也不回来,明天也不回来。我瞪了他一眼,说:明天必须回来!他说为什么?我说:明天过端午节!他很诧异,反问我:真的么?明天几号?我说你拿手机查查,清清楚楚写着:明天6月20号,五月初五,端午节。他说:行行行,我不查,我要走了,反正我信你,我明天中午回来吃饭就是了!儿子关上门离开家后,我顿时感觉很失落!——尽管还是不时能闻到一阵阵栀子花的清香袭来,但却感到儿时栀子花的味道已经永远离我而去了!

2015年6月19日晚于闵行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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